文／凌谷
石黑一雄的《被掩埋的巨人》，是一部讓人印象深刻的隱喻小說，裡面那片讓人遺忘一切的毒霧，卻讓我一直難以忘懷。
最近，我就老想起那片迷霧，覺得自己就像裡面的埃克索一樣，記憶力彷彿只足夠維持基本工作和吃喝拉撒，嘗試在記憶完全消失前，尋找一樣重要的東西，但那是什麼呢？好像也忘了……只知道，遺忘並不能保證和平，但即使殺死毒龍，和平並不見得如約而至，因為牠的毒氣不但曾讓所有人遺忘並失去起碼的理性和勇氣，更已侵蝕了所有樹木和土壤。毒龍的血液流淌在每個人身上。即使毒性消盡，清醒的人們也會開始懷念遺忘。遺忘，對許多人而言，會帶來一種安慰和安全感，而這種麻醉式的安全感，會帶來和平。所以，那些曾代表正義的傳奇英雄，要成為毒龍的護衛者，也是理直氣壯。
於是又想起《百年孤獨》裡馬孔多鎮可怕的遺忘症，當人們為失眠能擁有更多工作時間而徹夜狂歡時，他們的記憶正在被不斷侵蝕。
馬爾克斯認為，死亡並不是因為衰老，而是遺忘。米蘭 · 昆德拉說：“為了消滅一個民族，你得先奪走他們的記憶，毀滅書籍、文化和歷史，重寫書籍，重定文化，重修歷史。這個民族就開始慢慢忘記了自己是什麼，過去是什麼。世界將會更快地忘記他們。”奧威爾說：“誰控制過去就控制未來，誰控制現在就控制過去。”
人腦跟電腦很接近，都可以編程，可以經由一行行指令作出定義和模擬。世間萬物，正如佛家所言，全在一念之間，“一切有為法，如夢幻泡影，如露亦如電”。
世界全憑想像。就如三島由紀夫《天人五衰》中的絹江，她為了逃避別人對其醜陋的嘲笑和輕蔑，一口咬定自己是絕代佳人，創造了一個所有苦難都歸咎於美貌的沒有鏡子的虛假世界。
對絹江而言，沒有鏡子的世界就是天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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