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邊熟悉的一切,忽然會變得非常陌生。
從沒見過的人和事,卻常會覺得似曾相識。不斷重覆的無趣生活,就像海洋的潮汐和水面的波動。有時會從那無盡的程序式的沉睡中醒來,發覺自己正是那個在不斷撲向沙灘又不斷消失無形的波浪,開始意識到波浪和波浪之間並無界限,波動可以無止境地延伸,水體的龐大超乎想像,在地球的自轉和月亮的牽引之間起舞,在蒸騰和氣旋中躍升到溫柔的天空,在雲行雨施中流布生命的喜悅,在草木生長中拓展意識的邊界。
也許正是那種浩瀚無涯的孤獨,讓人甘願退縮成一個接一個短暫的波浪,成為人情社會中因錯綜複雜而面目模糊的漣漪。
已經淡忘某一種想法的出處,這一陣衝動將引起怎樣的連鎖反應?是我們被星宿所擺布,還是歷史由我們所推動?
我們的行為更像是被往昔所牽動,只是記憶過於久遠,力學原理過於複雜,反使自己覺得在做自由選擇。
再進一步抽絲剝繭地看,或者說是再退一步細心觀照,我們會發現這個意識中的我,並不是我。
這種讓人既茫然又惶恐的驚奇發現,就像電擊一樣穿透我們,過去、現在和未來,忽然毫無間斷地連接起來……
往昔就像一個半明半暗人影幢幢的牢獄,而未來就是那些人影的延伸,唯一的光源來自被玻璃罩封閉起來的房子,罩牆難以察覺,但在意識的颱風中,這種自我的界限瞬間碎裂,碎片中依然反映著撕裂幻象時的錯愕。未被玻璃阻隔的光,溫暖著一個新鮮的人。那個不是我的我,開始成為奧秘的本身。
在黃昏的一陣小雨中,我和街燈忽然同時醒來,發現自己是一個時空的旅客,漫步在一個陌生的小城,不知自己從哪裡來,該往哪裡去。
順著波濤的聲音,我來到海邊,海風給予我一個完整的答案。
於是我站在那裡,等待風息雨竭,等待玻璃罩重新成形……
攝影/凌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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